他是真恨,是真的怒。女儿们不中用,不孝顺,不听话,女婿更是阳奉阴违,不把他的话放在心里,怎么连这个一以倚重的儿子也大逆不道,公然违抗他的命令了?

    米兰卿不等他吩咐完,就打断他道:“爹,你听儿子把话说完。现在就把妹妹们送上门,名不正言不顺,这才恰恰给了妹夫公然拒绝的借口。”

    这不是打脸吗?打的不只是妹妹素言的,还有他自己的,更是费耀谦的。费耀谦是什么人?最重规守矩的人,公然把米家的小姐送上门,是做妾还是做丫头?

    若是只为了做费家的妾或丫头,又何必兴师动众的把脸送上去任人羞辱?

    素言当初嫁过去,已然是京城中的笑谈,但尚可说的过去,毕竟是明媒正娶,十里长街,有嫁有迎的正妻。

    若是这般行送妾之事,他米兰卿的脸面还往哪搁?他自认不是那种没用的人,要到卖妹求荣的地步。

    米老爷背着手转了两圈,这才问米兰卿:“那依你,怎么办?”

    米兰卿狠狠的咬了下自己的舌尖,强压下拂袖离开的冲动,勉强让自己说出话来道:“还请爹稍安勿躁,也许过几天费家便会有消息传来。虽然是口头之约,但终归君子一诺,耀谦的为人,爹还不知道吗?如果他真的过于繁忙忘记了,爹到时候再提醒不迟。”

    米老爷仍是紧皱着眉头,人却已经松驰下来,感叹道:“爹也不想啊……可是你说,我跟先前的费老爷斗了大半辈子,不是东风压倒西风,就是西风压倒东风,是一辈子的死对头……谁成想他死了死了,我米家却还要仰他家鼻息度日……我不晓得廉耻,不知道荣辱吗?我难道不知道如果真这样做了,会有多少人指着我后脊梁骨骂我卖女求官吗?”

    米兰卿低垂着头,一脸的恭敬谦逊,聆听教诲的样子,身上紧绷的气息却丝毫未减。

    米老爷又苦笑了几声,道:“官?做到我现在这个位置,还不够么?世人都说人心不足蛇吞象,见好就收,适可而止,可是坐到这个位置难,前进一步更难,后退么?那可是身家性命数十条系于一身,甚或是满门……或抄或诛。”

    再三慨叹,米老爷摇头晃脑:“这才是进退维艰,身不由己呵。”

    米兰卿轻吁一口气道:“爹也不必太过心急,如今朝中情势虽不明朗,可是几位皇子,高下立判……等到云开日出之际,米家只会现在更荣光。”

    米老爷没吭声,许久才挥了挥手让米兰卿退下。

    米兰卿行了礼,倒退到门口,转身之际听见米老爷喃喃低语:“欺人太甚,欺人太甚啊,黄口小儿,也敢如此……”

    米兰卿在门外站了多时,直到听不见米老爷那含恨带怨嗔怒交加的自言自语了,这才大步出门。

    他的随身小厮跟上来,悄声道:“大爷,宫里传来了消息,说是皇上圣体……已经叫人传了太医会诊。”

    米兰卿步子不停,嗯了一声,道:“可知道确切的消息?”

    “不知。”

    米兰卿便没作声,走出几步了才道:“那鸽子在笼子里圈了好几天,放出去让它也轻快轻快。”

    小厮怔了下,还是很快的应声道:“是,奴才这就去。”

    素言依照约定等了两天,没等到费耀谦,却等来了媚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