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他为什么要做皇帝呢?”按一般人的想法,遇到不平之事,便有仇报仇,结果了那县令次子甚至心狠一点杀了他全族也是有的,怎到了薛元生这里,却是直接造反了呢?

    柏尘云听着谢灵均的问题,嘴角不禁向上勾了勾,眸中也浮现出一种怀念之色。

    “那时候我也问过他这个问题。”

    “他说,他去府城求告过,也寻求了几位名声极好的官员,但都没有用,所有人都是官官相护,而他也险些丢了性命。”

    “所以,他便想打到那个位置,问一问皇帝小儿,底下民众的苦痛他看不看得见?”

    谢灵均想起她与薛元生第一次相见,那时他也才见着李恪,却见李恪第一面就想杀了他,丝毫不顾及自己的名声,谢灵均如今却是有点理解薛元生了。这么多年,他家破人亡的苦恨都想向皇帝问一问,却没想到这站在顶峰之人却是个傻子,他所有的痛苦都没有宣泄之处,只能杀了李恪来泄愤。

    却没想到被她一句话劝服,最终害了他的性命,想到此处,谢灵均的眸子微阖,盖住痛色。

    “所以,他其实是不在乎陈朝能不能延续下去的。”谢灵均喃喃自语。

    不过几日之后,柏尘云便在大朝会之上请辞,因谢灵均早已知晓,且与他有了默契,便只是做戏一般挽留他几番。

    这一消息却如巨石投入平静的湖面,瞬时起了惊涛骇浪,朝堂之中的其他官员都满脸不可置信,他们以为柏尘云不过是以退为进,想要借此来洗清他与太后之间的暧昧传言,却没想到在太后几次挽留之后,柏尘云仍旧坚持辞官归家,而太后最终也同意了!

    比那些人,更为震惊的是御座上一直当着吉祥物的薛尚,他听到柏尘云想要离开的消息第一反应是极大的恐慌,因他再不知事,却也知道柏尘云是国之栋梁,但紧接而来的狂喜却压过了恐慌,随着柏尘云的坚持,这几年,一直压在他头上的大山瞬间少了一座,怎能不让他舒畅。

    全程暗自观察着薛尚反应的谢灵均与柏尘云心中都不由摇头叹息。

    带着丝丝遗憾与更多的轻松,柏尘云离开了上京,留了条他原本替自己准备的退路给谢灵均,虽她经营几年,也有的是方法逃离这个漩涡,却也谢过了柏尘云的好意。

    两人如知交好友好友一般,离别那日,他没有言语,她也没有去送。

    随着柏尘云的离去,他与谢灵均牵连在一起的谣言自然也不攻而破,上京城中一时之间有种风雨欲来之前的平静。

    没了柏尘云这个众臣之首的回护与支持,朝堂之中反对谢灵均这个太后的人也越来越多,争先恐后地向薛尚这个正经帝王卖好。薛尚本就骨头轻,遇着这种情形更是飘飘然,对着谢灵均也再没有往常的恭敬。

    谢灵均却冷眼看着这些人跳上跳下,根本不予理会。

    而在薛尚冠礼之前,他终于听了几位老臣的谏言,压住了内心中对谢灵均的惧怕,带领着大队宫廷侍卫,团团围住了谢灵均日常居住的乾清宫,自薛元生离世,她被封为太后,便一直居住于此,这也是众人认为她想要效仿武后的一大明证。

    在乾清宫前,薛尚深吸了口气,略过那些跪倒在地浑身瑟瑟发抖的宫侍们,迈着步子走进了大殿。

    而坐在正中之位的谢灵均微微抬起眸子,对着殿门大开后室外明亮的天光,看着这个明明十分怯懦却努力绷紧身子的青年走近。

    一时之间,两人都没开口,殿内一片静谧。

    还是薛尚忍住不心中的焦急与兴奋,用因紧张而显得有些沙哑的嗓子开口道:“这些年累着母后了,儿如今已长成,也该自己理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