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只需当好你的主帅,关键时候表个态就可以了。”萧明忱笑道,“大帅若是信得过,我来。”

    夏枫转头看他,剪水双眸透露出几分不怀好意:“殿下,知道外边的谣言是怎么传的吗,你可想好了?”

    自从回到西北大营,萧明忱每日端茶倒水,研磨整理,随叫随到。除了宁王殿下酸腐性子作怪,恪守成规,晚上不肯暖席,当真是说话算数,给她当了一回鞍前马后的小厮。

    有人伺候是很舒服的,尤其这伺候的人还貌若谪仙,学富五车。不仅充当小厮,还是个免费文书,甚至夏枫有事不决他还能给提两句意见。

    军中枯燥,有什么鸡毛蒜皮的事儿都能漫天飞。尤其是主帅正大光明地藏了个男人,二人白天形影不离,没过两天就传得上下皆知,甚至坊间都编起了二人的话本子。

    萧明忱从夏枫案前抽出来一本‘痴心殿下与女将军的二三事’,粗略翻了翻,不搭理她的戏弄,只是笑:“没想到纸在西北这么多见,话本子都能成册买卖。”

    “西北虽穷,纸还是不缺的。”夏枫按住他的手指,停留在最后两页,“你瞧,还有小人像呢,把你画得真丑。”

    岂料宁王殿下全然不搭理她的挑逗,手指轻摸画中的小人,口中一本正经:“千百年来,寒门庶族求道无门,与纸有很大关系。竹简丝帛昂贵,寻常人家根本用不起。但今时绝非往日,百姓买得起纸,就读得起书。”

    夏枫见人全然不上道,伸手拽住他垂下来的几缕发丝,绕着手指打圈:“都说我离经叛道,我看你这满口规矩的人才是真的离经叛道。不,你是想把这经文道义都给撕烂了。”

    “大庆气运已尽,救不回来,倒不如直接弃了。”萧明忱救出自己被扯断的头发,扶住她的双肩,眸光深沉:“我希望有一日,人命不再如草芥,山河不再有战乱。寒门农家皆有门路为国效力,公平正义能够深入人心。”

    他缓慢地一字一顿吐出最后一句:“阿枫,这天下,不破不立。”

    夏枫直视他专注的双眸,这双琥珀色的眸子里含着坚韧与希望。以前他眉间总是填满忧郁,此时此刻,忧郁里却掺进了光,只剩一点虚无的影子。

    父兄的死,母亲的谜团,狠狠扎进了萧明忱的心头。但风也好,雨也罢,他在暗无天际的黑暗中抓到了一束光,从此风雨无阻,誓要破开这黑云滚滚的世道。

    “我这些天一直在想,如今存在的这一切规矩礼法,是不是从一开始就不合理,还是说他最初是正确的,但是人一直在变,变着变着就不合理了。”

    萧明忱按在她双肩的手指微微收拢,把人拉进怀里:“先人一直在摸索,每朝每代,都在摸索中建立又灭亡,但这一切,都在向着好的方向前进。”

    夏枫心里赞同,面上却勾唇轻笑,使巧劲把人推开:“殿下,一边说着规矩礼法是狗屁,一边跟我扯《孟子》,未免太过于两面三刀了吧?”

    萧明忱一腔孤勇无处倾吐,难得有个能说知心话的人,正说到动情,被怼得莫名其妙:“我什么时候跟你扯《孟子》了?”

    “要不要我提醒你,在飞鹰部的那天晚上。”夏枫嗔怪地瞧一眼,绘声绘色地模仿他平淡的语气:“你我还未曾成婚,告则不得娶,男女居室,人之大伦也。”

    “我……”萧明忱满心豪情瞬间跑了个精光,不好意思地看她两眼,红晕悄悄爬上耳畔,顾左右而言其他:“范先生在营中吗?他好像一直对我有些偏见,我去找他谈谈。”

    “应该在。”夏枫重新椅回原处,恢复刚开始的吊儿郎当,大爷似的摆摆手:“去吧,范拱辰出身低微,对世家大族深恶痛绝,这事让他去做确实合适。”

    夏枫目送他出了营帐,心中亦是一团乱麻,索性不再多想,拿过他留下的几份文书仔细批阅。

    萧明忱此举,便是要插手西北政务,而且还是借着主帅夏枫的势头,强行插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