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越是完整的记忆,也越是伤人。

    所以,他大概永远也不会告诉石天音,镜祭月的自杀,一是为了与魔界多年控制他的反抗,二是为了她一句轻飘飘的,希望六界和平的玩笑话。

    那是他第一个正式答应她的愿望,也是此生的最

    后一个。

    不是交易,而是作为一名男人对一名女人的许诺。

    石天音和徐重锦一起呆在关内的那段时间,果然帮石天音盘下了一家茶楼,那茶楼名作风月茶馆,在关内多年经营,其实已经有了不少稳定的客源。

    之后,石天音又雇了七八个人打理生意,待一切都差不多稳妥后,她就做起了甩手掌柜。她住在茶楼的顶层,白日里偶尔下楼来看看生意,但更多的时候,则是窝在自己房间里,在日暮西斜或朝霞初升时,听徐重锦讲一讲那些曾经在赵王宫里发生过的故事。

    那些大大小小的,看似风花雪月,却暗藏着无数刀光剑影的故事。她曾听闻,说曾经的徐重锦就死在赵王宫里,还是被人给一箭射死的。

    对于这件事,原本石天音以为这一段她会避过,没想到那一日的徐重锦只是脱去了外衫,给石天音看她的后背。

    果然,在那光洁如玉的后背上当真有一道暗红色的丑陋箭伤,想徐重锦哪怕现今成了一方神位,那疤痕居然也消抹不去。

    石天音的指尖轻轻触了触那疤痕,蹙着眉低声问她:“你当时很痛吧?”

    徐重锦拉上衣服,却是淡淡道:“痛不痛我其实早就忘记了,但是,他们说这也是我的劫,成为神位的最后一道劫数。”

    这个说法石天音是听过的,就像是凤凰最后会经历三千道业火焚身,若是挨不过去就被烧死,但若挨得过去,则会化身成凤凰,涅槃重生。

    而那样的劫,是命劫,也是情劫。

    石天音听后沉默了长长一阵,直到窗外噼啪的风沙声又起了,那细细的风沙吹打在窗框上,沿着窗框的缝隙吹起来,落在地面上,逐渐汇聚成一条蜿蜒的细细的金色沙河。

    片刻后,徐重锦握起她的手腕,忽而反问说:“那个时候,你其实也很难过,不,是很绝望的吧?”

    那个时候,哪个时候?是她因为莲湛的话被贬永夜之林?是她发现再怎么努力也救不出九重塔里的白烨?还是镜祭月死在她面前的时候?

    想一想,她所经历的情劫其实并不比徐重锦的少,只是有些人的苦难刻在了背上,有些人的却深深藏进了心里。

    她低低叹了口气,终于开口说:“光难过或者绝望是没有用的,人还是要活下去的。”

    徐重锦点点头,大眼睛中一线好奇闪过,忽而支吾道:“我听闻,梦神是邪神,你真的,真的就没有想过要去报复他们吗?”

    一阵沉默。

    石天音的杏眼迎着天光,微微眯了眯,终于道:“别人怎么想不重要,重要的是我自己怎么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