席秋娘嘶吼,声音尖利却虚弱。她没多少力气,只死死撑着床沿。苍白的手指因用力而泛起青筋。翠儿有些手足无措地站在不远处不敢上前。“小姐……”她声音发抖。“小姐,您身子要紧啊!”席秋娘像是根本没听见。她的嘴角扯出一个极其难看的,扭曲的笑。那笑里,是淬了毒的怨。“贺家……”“他贺明阁算是个什么东西!”“不过是草莽出身,在战场上的运道好一些罢了!”她猛地转头,猩红的眼睛死死盯住翠儿。“泥腿子的玩意儿,若非玉佛殿一事,他连给我提鞋都不配!”翠儿低垂着眼,不敢抬头对视。席秋娘胸口剧烈起伏,喘息急促,仿佛下一刻便要晕厥过去。可心中那股子怨毒,却如何也消不下去。“等着……你们都给我等着!”“凌曦、贺明阁……还有那姓沈的老虔婆!”她咬牙切齿,一字一顿:“我一个都不会放过!”……揽月宫祁照月半躺在贵妃榻上。纤纤玉指伸出,宫女正小心翼翼地为她染着蔻丹。她听了喜姑的话后,眸中划过一丝惊讶:“什么?席秋娘为妾?!”喜姑垂手立在一旁,神色恭谨:“消息是从贺府那边递过来的,千真万确。”祁照月怔了一瞬,随即,噗嗤一声笑了出来。笑声清脆,却带着讥讽。“真是个蠢货。”她挥退了染蔻丹的宫女,坐直了身子。想起玉佛殿的那件事,本是奔着凌曦去的,却阴差阳错……“没想到啊!没算计到那贱人,”她看着刚染好的蔻丹,漫不经心,“却毁了席秋娘,哈哈,也算没白费功夫。”祁照月唇角勾起一抹冷笑,带着几分快意。“这京中贵女们,最好都聪慧着些,离我的晏哥哥远点。”“否则——都没好下场!”忽有宫女前来通报:“启禀公主,太后身边的孙姑姑来了。”孙姑姑?祁照月端详着蔻丹的动作一顿。“让她进来。”她收敛了方才那股子狠厉模样,拢了云袖,坐起身来。脸上挂上得体的浅笑。那可是自小看着她长大的。不同于旁人,总要给几分面。孙姑姑带着一脸和煦的笑意而入,身后跟着两个垂首敛目的小太监。手里各捧着一个木盒子。那盒子雕花繁复,样式古怪,瞧着便不似大恒制式。孙姑姑走到殿中,行了一礼,“奴婢见过公主殿下。”祁照月轻轻颔首,证据也温和了几分:“姑姑快请起。”“怎么这会儿过来了?可是母后那边唤我过去?”孙姑姑直起身,笑容依旧温和慈祥。“回殿下,今日南洲使团觐见,呈了些新奇玩意儿。”“太后心里惦记着殿下,特意挑拣了两样让奴婢送来给您瞧瞧。”她示意身后太监上前一步,打开了第一个木盒。里头是些南洲风情的木雕、贝壳之类的小玩儿。祁照月随手拿起一个大贝壳看了看,虽琉光异彩,却也就那样。指尖划过几样,便失了兴致。“母后怎么还把本宫当小孩子哄呀!”她抱怨着。若是自己年纪再轻些,估计会喜欢。孙姑姑笑而不语,又示意打开了另一个。盒子一开,金光灿然。竟是一整套金珠首饰。尤其是中间那支发簪,簪头嵌着一颗硕大的金色珍珠,圆润饱满,光华夺目。祁照月的眼睛倏地亮了。她几乎是迫不及待地伸手,将那支金珠簪取了出来。指尖摩挲着光滑的珠面,喜爱之情溢于言表。这色泽,这大小,当真是极品!“快!拿镜来!”宫女连忙捧上菱花镜。祁照月将金簪凑到发边,左比右划,镜中人与珠光交相辉映。“真好看!”她忍不住夸道,眼底是纯粹的欢喜。孙姑姑见她爱不释手,笑意更深:“殿下喜欢便好。”“这南洲盛产珍珠,尤以金珠、黑珠为贵。”“此番进京,便送来了一金一白两套首饰。”“太后娘娘瞧见这套金色,便说最衬殿下,特意留了下来,让奴婢进紧给您送来呢!”祁照月听了,唇角弯弯,更添了几分得意。母后果然最是疼她。“南洲使臣这般快便到了?”祁照月好奇。孙姑姑笑道:“来的只是些打头阵的钦差,南洲太子还在路上。”待孙姑姑离开后,喜姑道:“这套金珠也只有殿下的气度风范才撑得起。”她往前凑了凑:“再过几日,缅湖的荷花便要开了,届时您戴上这套去游湖,定能艳压四座!”祁照月闻言,眸光一闪。她抚着鬓边金簪,莹润珠光映着她姣美的脸。“你不说,本宫倒忘了每年赏荷这光景。”她语调微微上扬:“是差不多时候该备下画舫,好好地游赏一番。”“对了,把京中那些世家贵女,也都请上。”好让这些庸脂俗粉瞧瞧,谁才是这京中最尊贵的女子。谁,才配得上晏哥哥。忽地,她想起一事。秀眉微蹙,侧头问:“白冰瑶……可回京了?”那女人,可是个麻烦。喜姑摇头:“并未。”祁照月眉头稍展,“呵。”一声轻嗤,带着几分不屑与庆幸。“不回来也好。”她示意宫女拿出那枚配套的金珠戒指,戴上。“省得来同本宫抢晏哥哥!”……小暑已至,日头渐渐毒辣起来。午后的风都带着燥意。凌曦的马车将将停稳在桃花渡酒坊的巷口。还未下车,外头便传来喧哗吵闹声。凌曦眉头微蹙,如今京中酒局都知晓桃花渡背后撑腰的是程小侯爷,便是华杉酒坊也要敬重几分。这是哪个不长眼的来酒坊闹事?她素手掀开青绸车帘。只见酒坊巷口围了不少人,都在嘀咕着什么。酒坊门口站着个男人,正不停地叩着门。穿得还算整齐,正一把鼻涕一把泪的哭嚎着。“婉儿啊!婉如啊,我的女儿啊!”“是爹爹!爹爹知道错了!”“你们开门让爹爹瞧瞧啊!”惊蛰道:“主子,那人是原陶家赘婿陈杰。”凌曦恍然大悟,渣爹啊!他跑来这儿做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