路过半掩的栅栏门时,赵老六家羊圈飘来的氨气味直冲脑门。

    去年三伏天粪堆里生的绿头苍蝇,仿佛又在梁金涛眼皮底下打转。

    手里麻袋重重磕在结冰的界石上。

    这石头还是爷爷辈立的,如今早被赵老六挪得往梁家偏了二尺。

    “涛子!”

    赵山花攥着搅猪食的枣木棍从灶房钻出来,围裙上沾的麸皮簌簌往下掉。

    她瞥见小叔子棉衣肩头凝着冰壳,那是哈气在补丁缝里冻成的铠甲。

    “快进屋暖暖......”

    堂屋八仙桌腿垫着赵老六扔过来的破鞋。

    去年秋收为争地垄,那混账把梁河涛推倒在打谷场时落的。

    梁金涛把麻袋口子扯得哗啦响,苇根须子扫过条案上的伟人像,瓷像底座还留着被赵老六砸缺的豁口。

    “嫂子,这个时候的苇根最祛痰。”

    梁金涛故意说得响亮,眼角瞄着界墙那头晃动的影子。

    赵老六家晾在绳子上的破秋裤正往这边滴水,冰棱子挂在梁家晒的辣椒串上,活像前世商业对手使的阴招。

    赵山花舀苞谷糁的手直抖,铁勺碰得瓦瓮叮当响:“你大哥吃过饭去村部了......”

    话没说完,界墙那头突然传来铁锹刮地的动静。

    两人对视的刹那,梁金涛瞳孔里闪过前世在谈判桌上看报表的锐光。

    东墙根新堆的粪土又压过界石半尺,羊粪蛋子滚到梁家木棚子旁边。

    “爸说村长昨天碰见他还问起你。”赵山花突然抬高嗓门,锅铲敲得铁锅邦邦响,“说开春要带你去县里学拖拉机......”

    她棉袄腋下的补丁随着动作绽开线头,露出里面发硬的旧棉絮——那是去年被赵老六媳妇扯破的。

    梁福海、梁河涛父子几十年的忠厚良善。

    应该还有已经成为村部文书的梁金水的面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