爱丽丝抬头看着天空,白茫茫的雾气笼罩了天空,仿佛从来都是这样,空气中散发着一丝甜腻的气味,像腐烂的食物。她是从家里吃了早饭出来的,她还小,不需要参加部族的集体劳动,再过几年,她会在长老的主持下结婚,每天和父母一样外出劳动,以在这片危险的山区里生存下去。

      部族这次选定的圣址在三座山的夹缝里,爱丽丝依稀记得父亲曾经提起过过去有两年部族圣址在某个大平原上,哪里土地很丰美,部族那两年也种出了不少粮食,但他们也就在那里生活了两年而已。每隔几年,大长老就会重新移动圣祭坛,整个部族都要迁移,重新在新的圣址搭建粗陋的房屋,重新开垦土地。虽然兴师动众,但这是百多年来的习俗,也没人提出过抗议。

      除了那个传说中的人物之外。

      今天是“新人祭”的日子,爱丽丝不想留在村中。再一次,爱丽丝来到了部族边缘的这座山崖上,看着山崖上的那座塔,又远远地看着天边升起的太阳。从这个地方看,似乎能看到太阳有一丝红光。听老一辈人说,神话里的太阳原本就是红色的。但是亚尔斯部的太阳永远是白的,因为有“白神”护佑着他们。

      爱丽丝是一个非常普通的亚尔斯人。从出生,到受礼,再到参加“新人祭”接受“白神”的祝福成为“天人”,她的生活轨迹与其他亚尔斯人完全没有区别。

      “是吗?”脑海里突然响起一个声音,尽管爱丽丝周围一个人都没有,她也只是耸耸肩,似乎早就习以为常。

      如果真要说有什么特殊之处,就是爱丽丝有一个会主动说话的“灵伴”。

      每一个亚尔斯人都有一个灵伴,那是白神伟大神力的一部分。亚尔斯人十岁时会参加“新人祭”,祭礼上白神会把祂的神力注入到新人的身体里,让他们成为可以与白神沟通的“天人”。而注入每个亚尔斯人身体里的那部分神力,就被族人称为“灵伴”。一般来说,灵伴拥有一定的思维,但主要仍是作为与白神沟通的媒介存在的。绝大部分亚尔斯人一辈子都没和自己的灵伴说过一句话。

      灵伴第一次对自己说话,是在爱丽丝刚刚成为天人的第二天。那一天,由于这一年的新人祭举办得非常成功,酋长和长老们举办了盛大的宴会。整个部族都陷入了狂乱的情绪之中,这种情绪不是爱丽丝喜欢的,他不知道大家为什么都这么高兴。脑子里多了一个不知底细的思想,只是用来和一个连形体都没有的“神”联络,而且这种联络还细若游丝,爱丽丝不知道这有什么可高兴的。

      她悄悄地离开了祭坛,走到了村子的外面,亚尔斯部虽然人数众多,但是居住的房舍却非常有限,不需要多大的力气就可以走出亚尔斯部掌管的地盘。她来到那片断崖前,在断崖的另一边,有一条山路能够继续向上,那里就是部族的禁地了。

      爱丽丝看着夜幕把远方的山脉压低,不由自主地伸出手来,似乎想要把那座山抓在手里。她从没有离开过村子,也从没有见到过外面的世界。族里的长辈们老是说,这个世界上除了亚尔斯部已经没有人了,外面没什么可看的。

      也许是吧,但是爱丽丝并不知道长辈们这么说有什么凭据。

      在这座山崖上有一根塔,这种塔据说是古代人类的遗产,高耸入云,用金属做成,完全中空,看起来就像鱼只剩下了骨头。它原本就是这样的?还是说时间太久了才变成这样的?爱丽丝不知道。

      她坐在塔下面,她感觉到脑子里的那团东西似乎动了一下,她很不喜欢这种感觉,她还深深地记得昨晚参加新人祭时,那团白色的雾气疯狂地冲进自己的鼻孔、眼睛、嘴巴、耳朵,她那时几乎以为自己的脑子要炸开了。

      她摸了摸自己的脑门,她希望那团东西出来,但并没有得到任何回应。

      “你能听到我的,对吧?”她低声喃喃道,“我想些什么,做些什么,你都能知道的,是吧?”

      那团东西仍然保持着沉默。

      “总有一天,你会吃掉我的脑子的,是不是?”不知道为什么,爱丽丝突然说。也许是想试一试那团东西对自己剧烈的言语会有什么反应?但她得到的仍然是沉默。

      爱丽丝叹了口气,放弃了。

      看着远山,很多记忆涌上心头,她曾经想过很多次村子外面是什么,甚至也问过父亲,她忘了父亲的具体回答是什么,只记得父亲用很严厉的语气教训了自己。逃出村子是非常重大的罪过,是亚尔斯部的人都不会去想的。在历史上,只有一个人曾经离开了村子,她叫“三月”,这个名字只作为鬼故事在小孩子当中传播者,大人们对此都绝口不提。

      可爱丽丝只是想去外边看看,为什么连看一看都不允许呢?

      夜似乎越来越浓,浓到爱丽丝几乎看不到远处的山,就连村子里喜庆的欢呼声都听不太清了,爱丽丝就这样发着呆,什么也没在意。当爱丽丝意识到附近出现的脚步声的时候,那个人已经不远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