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现在前线在打仗,每天都是白花花的银子流出去,为了凑军费,各部都要缩减开支。朕这时候在宫中大摆筵席,奢靡铺张,让前线的将士怎么想?又让那些耕地被征作了屯田的百姓怎么想?”叶倾怀看了眼内阁递上来的万寿节开支预算便直接扔了回去。

    礼部不以为然。文新中反驳道:“正是因为现在前线打仗,才更要将这次筵席办得盛大,办得漂亮,办得远近闻名,以彰显我朝天威。现在不仅是北狄,连西戎、金川、北齐这些蛮夷小国见我军吃了一个败仗,都蠢蠢欲动起来,所以这时正是向敌人展示我朝实力之时,让他们知道我大景底子还厚得很,不是他们这些小国可以欺侮的。”

    他说得激昂澎湃,叶倾怀却并不受鼓舞,她蹙着眉头问向陈远思:“底子还厚得很?陈阁老,我朝国库底子真的还厚吗?”

    陈远思被仓场的事请闹过之后,已经是伤了元气,经常在朝上叫苦说国库紧张。但此时皇帝问起他来,他却不好回答,毕竟仓场的事情若是刨根究底起来陈家也跑不脱。说的难听点,国库之所以底子不厚了还是他那不争气的长子闯的祸。

    是以,陈远思似答非答道:“俗话说,炮台一转,黄金万两。再雄厚的国力,也经不起长期战争的消耗。”

    他这话答得十分巧妙。

    一方面算是默认了皇帝对于国库充盈的质疑,一方面又把责任推到了顾海望身上。

    言外之意就是,要不是因为你顾海望打了败仗搞得这场仗变成了持久战,国库也不会这么紧张。

    在场的个个都是人精,谁听不出来他的话外之音?

    叶倾怀已经受够了听他们互相推诿指责对方的争吵,于是她抢在顾世海前面问道:“顾阁老,文新中说大办筵席可以威慑敌人,这里你最懂战事,你怎么看?”

    “兵法云:鸿渐于陆,其羽可用为仪也。彰显我朝天威自然可以震慑周遭敌国,令其不敢妄动。但是此举恐怕只对西戎那样的小国有用。北狄想必不会因为一场盛大的筵席就退避三舍。”顾世海答道。

    他这话一说,在场的几人脸色都变了。

    连叶倾怀也在心中暗忖,近来朝中有传言说文新中与顾世海闹僵了,看来并不是空穴来风。

    片刻诡异的沉默后,还是陈远思先说了话。

    “陛下,老臣虽对兵家之道不甚了解,不好评断筵席对于震慑敌军的威力,但是关于万寿节如何筹备一事,在老臣看来有三点顾忌是不得不考虑的。其一,去年的万寿节是按照登基大典的礼仪大办的,规制超过了年节,今年突然偃旗息鼓办得悄无声息,恐怕不仅是邻国,连百姓都会觉得大景的国运走下坡路了,这对于刚亲政一年的陛下而言,是很不利的。”

    陈远思顿了顿,又道:“其二,历来万寿节都是各地进贡祝贺之时。据老臣所知,有些知府和节度使给陛下准备的贺礼已经在上京的路上了。老臣听说雷州知州苏霖近来得了曹寅的《万里江山图》真迹,要在万寿节上送给陛下。若是陛下简办寿宴,省去朝贺和赐席的章程,这些臣工便是对陛下有孝敬之心,也庆贺无门了。”

    叶倾怀怔了一下。

    曹寅的《万里江山图》!

    曹寅是叶倾怀最喜欢的画家,而《万里江山图》可以说是曹寅最有名的画之一。只是可惜这幅画的真迹遗失已久,现在宫中收录着一份此画的临摹版本,被叶倾怀宝贝地装裱起来挂在文轩殿的偏殿里。

    若是能寻到此画的真迹,那绝对是有市无价的国宝。

    说不动心是假的。

    苏霖送上这份贺礼显然是为了投其所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