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阮涟愣愣的望着窗外出神。今夜是有月色的,甚至颇为矫洁明亮。一轮明月高高的挂在天上,周围有若隐若现的云层,白色的略微有些透明。那明月是那样的亮堂,顺着窗子洒进来,在窗边的桌上洒下一片光辉。光辉并不刺眼,柔和的如同给桌子盖上一层天香纱。自己的院外有棵树,树的树影借着月光照进来,风一吹,婆娑的树影就晃一晃。无数个日夜,自己看着那晃动的树影,始终无法安眠。

    若是非要说为何,自己也不知道为何。明明不是忧思这般重的人,如今却偏偏是彻夜难眠。从前只说自己是水土不服,如今却是骗不了。觉得自己的身体大概有什么问题,可是却又不晓得到底有什么问题。想来想去只得作罢,无非是睡不着觉,却也没有别的影响,大概本来就是如此的。

    纪罗绮坐在一边,看着人发呆,跟随着看向月亮,问道:“刚刚在外面听含巧说,小娘晚上总是要到一两点才歇下是吗?”

    姜阮涟收回自己的目光,低下头轻轻笑了一声,说道:“一朝背井离乡,离开我的家里来了这边,不习惯罢了。我本身习惯也需要很久,如今不过是一时半会儿反应不过来,再过几年我就会习惯,以后就不会睡不着了。”

    “可是你已经进门一年了,不管多么不习惯,都该熬过去了。”纪罗绮声音里带着些惋惜,“你跟四房的陈喜儿不一样,我起初的时候以为你是图着我家的权势,是主动嫁过来的,还想着用我父亲当梯子,可是后来我发现你不是。你是为了家里人能活下去,是为了一条命。这种认知甚至让我感到愧疚,因为我曾经居然那样想你。如今我对你,或许称得上是怜悯。”

    姜阮涟被这一番话弄得摸不着头脑,转过头去,弯着眼睛笑了。“绮四小姐对我有怜悯那可真是好事。我在这家中是不指望着大老爷的,我又不是正头夫人,哪里敢奢望太多?再说了,这话我只跟你说,你别往外说,我从来不认为男人靠得住。男人看的不过是一副漂亮皮囊,至于其他的,他们不在意。可是漂亮皮囊这世界上有那么多,不可能就没有比我更漂亮的,所以我从来不想着以色示人,或者说我从来不想着靠美貌拴住你的父亲,我只想在这里活下去,所以我才要找你帮忙。”

    纪罗绮或许是想着自己也快走了,于是今天夜里两人居然就肆无忌惮的打开话匣子,望着远处的月亮,你一言我一语的说话。

    “我是理解你的,可是我也该劝你,我往后不会日日都在这家里,我已经嘱咐了哥哥,你有事儿就让人去找哥哥,哥哥会帮你。或者我回来的时候,你跟我说。你既然帮了我,我就总得回报你,我说话算话,必然会保护你的。”纪罗绮叹了一口气,“我曾经还想过,要不要教你识字,因为你没事干总要参与我们之间的事,在这家里,社交是难免的。可是连陈喜儿都知道一些东西,你却不知道,不过如今是没空了。”

    姜阮涟听到人要教自己认字,小小的高兴了一下,又听到说没空了,眼里刚亮起的那一点光,立刻灭了。纪罗绮却突然从身后掏出一个本子,姜阮涟拿过来看了一眼,上面写着两个字,唐诗。

    她不认识这两个字,只好抬起眼睛,好奇的等着人来给自己解答,告诉自己这两个字是什么。纪罗绮笑了一下,伸出手指,挨个点过这两个字。“唐、诗。”

    “唐、诗。”姜阮涟照猫画虎的跟着念,念完了,又抬起头,“这是什么意思?这本书是讲什么的?我能认得吗?”

    纪罗绮伸手将那诗翻开,里面是七句或四句,她随手翻了一页。“我们行酒令大概用的就是这里的,你要是把这本书都看完,也就不是问题了。我知道你不识字,我提前找了二姐,二姐认识几个字,你有空就可以去找她,二姐会教你的。”

    姜阮涟将那本书收了,仔细的放好,平平整整的压了书角,垫在自己的枕头底下。原本听见已经找好了教自己的人,心里定然是高兴的,可是后头又有些担心,于是小声地问道:“可是我跟絪二小姐不熟啊,况且二小姐那么忙,哪里能有空教我呢?我到时候怕也只是讨人嫌,去一次两次还可以,三番四次,哪里能行呢?”

    纪罗绮知道人担心的点,想着自己二姐那个样子,也发现自己是考虑欠缺了。二姐虽然没什么想法,可是身上的那种贵小姐气质难免让姜阮涟难受,只怕学两天就不想学,那不是个好事。她想了想,一拍手,比了个三。“三姑好不好?三姑喜欢你,定然愿意教你,之前还说呢,要让你过去做伴。不如干脆让三姑把你要过去一段时间,你就住在三姑那边,三姑人很好,肯定愿意教你。”

    姜阮涟想起来之前见纪安湫,有些高兴。这个人像是在这个家里除了纪罗绮之外自己最能靠的上的一个。这位三姑小姐好像和别人都不一样。这位三姑小姐对自己没有半点的歧视,也没有半点瞧不起,反而是十分热情,热情到自己都有些无所适从。纪罗绮还在期待的看着她,她想了想,点了点头。

    纪罗绮下午就要走,于是第二日上午的时候就跑到了纪安湫那边去。纪安湫已经帮忙打点好了纪罗绛与纪柏珩的行李,心里也没什么不舍,此刻正坐在房里看书。反正两个孩子出去读书都是好事,也不是一辈子不回来,自己哪里有必要去担心。

    正看着书,听外头传报,说是绮四小姐来了。她刚放下书,就看见纪罗绮跑进来。

    “你倒是慢些跑,急匆匆的干什么?”纪安湫嗔怪的捏了一下人的脸,“你难道还有心来跟三姑告别吗?那三姑可真是感动,等你过生日的时候,三姑给你包个大红包。”

    纪罗绮本没这个意思,正好听见人说起来,索性就伸出手,带着谄媚的笑,略微蹲下去一些,说到:“三姑,我那天可能不回来,生日也不用办,您既然这样说,不如现在就把钱给了我?”

    纪安湫啊了一声,摇了摇头,说到:“那怎么办?我本来想着给你包个一千块钱,可是现在我没带着现钱。”她说着将自己手上的一个镯子退下来,“不如把这个镯子给你吧,之前别人送我的,我瞧着还好,给你玩去吧。”

    纪罗绮知道这一个镯子算不得什么,不过是个玩意儿,也就顺手接下来,套在了手上。两人说笑一阵,这才想起正事,纪安湫向椅子后头靠了靠,伸手刮了一下纪罗绮的鼻子。

    “说说吧,你平白无故到我这儿来,是不可能,你到底有什么事要找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