纪罗絪听到这话之后,颇为满意的点了点头。“这就是了,这才是家里调教出来的好女儿,瞧瞧刚刚说的那番话,哪成个样子?”

    自然没有人在意到这头究竟在说些什么,人人桌上忙着自己的事情,彼此之间说话交流早已是应接不暇,又如何有了闲心去管别桌上究竟在做些什么?

    纪罗绮在这头说话,无非是应付两句,眼神却时不时的飘向大门口处姨娘那一桌,只是迟迟不见人回来,心中不免还是有几分担心。奈何刚刚自己才回来,此刻不能再贸然出去,若不然不知道母亲心中又要多想些什么,再叫了翡翠跟着自己,那可真就是不好了。于是再怎么担心也只好在这里坐着,有一搭没一搭的跟身旁人聊天,时不时的有人过来搭两句话也只是兴致缺缺的应两句人自然是挑不出个错,可是总归却也算不上是个热情。

    家里众人对于这位小姐的事情都略知一二,于是过来说话也只不过是走个过场,家中那么多个人选,何必非巴巴的往这位小姐身边凑。于是纪罗绮便也乐得清闲。少有人往这头走,也就少了应酬,少了应酬,自然就舒心几分,自顾自的坐在这里,时不时的朝门口看一眼去,却瞧不见人回来。

    紫嫣自然也不在门外守着了,而是转头进了屋里头守着。姜阮涟仍然在床榻上头睡着,好在中午的宴席是不怎么要紧的,大概到下午一两点钟就散了,兴致好些的自然还要再留在这头听取,只不过那时候自然还有人陪着,用不着姨娘们作陪。大多数人大约都回屋子里头睡午觉,休息室这头只不过是暂时的,不过中午时分无非是会有人来打扫一番。告知说有主子在里头睡觉也就是了,并非什么大事。

    下午的时候倒是各房之间可以自由来往,只不过大多数人大概都会往老太太和太爷那头去一趟,一来是拜见老祖宗,二来也是询问太爷的身体。姜阮涟便是睡一下午,也是没什么的。至于下午起身,自然就又有事,到了晚间天快黑的时候,家里头自然要出去游街,为的也是图个喜庆。按理说家里头游街是要封锁街道的,只不过今日左右是中秋佳节,也不好扰了别的百姓们的兴致,于是家里头也就免了封锁街道游街这一项,而是改了去寺庙里头上香祈福。

    一来是为着好兆头,二来也是家里头人聚的如此齐全,自然要一道去一趟庙里头。据说,按照安排,里头第二日还要再去一趟道观祈福。只不过,这道观祈福究竟是为了什么?家里人彼此也就心照不宣了。

    纪安沁提出来的主意,自然也不全然是为着这个家里头。母亲跟女儿总归是心连着心的,哪能就忍住许久不见呢?若是女儿当真嫁去别家了,平日里有个年节还能往来,偏偏是如此,去了道观里头,莫要说是年节,只怕非大事,再请不回来。家里人虽然猜的清楚,但是也并未拒绝左右人家母女之间的感情,自己又怎好贸然去破坏,于是也点点头答应了。

    若说今日里头最主要的一顿饭自然还是晚上从庙里头回来的,那顿团圆饭家里头要彻夜放烟花爆竹又要点长明灯,此外还要有各式各样的安排,非要论起来的话,连过年仿佛都逊色了几分。讲起来是家里头团聚,自然要比那过年更热闹一些。

    姜阮涟是一概不知道这些的。家里人早就不知道有几年没见,如今算起来那日子实在连自己也算不清了,所以索性也就不去算左右,算来算去也只不过是给自己徒增烦恼。

    纪罗缊那头自然知道了中秋第二日家里头要上道观的消息。她听着外头的道士进来回报的时候,心里只是冷哼了一声,挥挥手,让人好生把那位女道士送出去,其他的什么也没再多说。

    等到那位女道士被送出去了,纪罗缊这才冷笑一声,将手上握着的钢笔放下。“第二日,我从前也是在家里头呆过的,这中秋日的第二日可不只是家里头的人在,怕是跟家里头结了亲的也要来。第三日,各种朋友都要来,彼此闹哄哄的。第二日,咱们家上道观难不成结了亲的那些就不用上道观了吗?自然是一起来的,打的什么主意?难不成我心里不清楚吗?”

    银瓶听到这话之后,尬笑了两声,走上前去把刚刚抄好的经文收起来,又让人去给小姐打水洗手,自己则坐在小姐对面。

    “哎呦,我的好小姐,您多虑了,咱们住在这院子上头,他们呀,都在那山底下,跟您隔着大老远的呢,哪里就能上了您这来的呢?况且那么多人都在,家里头再怎么样难不成还能硬逼着您出去不成?没有这样的道理。且不说别的,家里头那群人是最好面子的,若是硬逼着您那家里头的面子里子往哪放呢?您说是不是?”

    纪罗缊闻言转过头来,一甩手里的手帕,说道:“家里头那群人是不会上来,可是我那母亲会上来,我父亲搞不好也要跟着上来,连带着我姐姐姐夫也就算了哥哥嫂嫂也就罢了。只怕呀,我那父亲一上来就要带了,我那烦人的夫婿上来,我是无论如何都不愿意看见他那张脸点的。”

    银瓶自然知道是这个道理,只是仍然还耐着性子劝。“哎呦,我的好小姐,您何必考虑这么多。左右呀您不下山去谁也不能把您绑下山去,况且啊家里头事情多,哪里就单纯有功夫上您这来了呢,搞不好啊,不过是随意让人上来传句话罢了,您大概答应两句,莫要让人挑出错就是了。”

    “你说的话是有道理。”纪罗缊点了点头,只不过随即又冷笑了一声,“他们能碍着面子,不敢把我硬绑下去,也就想碍着面子逼我下去。我无论如何还是在那家的族谱上面的,纵然我如今日子过的清心寡欲的,可我到底不是道士,说起来我也还是家里头的小姐,家里头的小姐,中秋日家里头的人都过来了,我要是不下去,难免要落人非议。纵然我是不在意的,可母亲大家闺秀的面子和姐姐的面子又该往哪儿放呢?”

    纪罗缊说到这里就叹了一口气。人人都说八小姐当初一意孤行离开,是将整个家里的面子置之于不顾,可实际上到底是谁先把面子置之于不顾,不是自己的丈夫吗?到头来自己还要选择这样的方式帮丈夫瞒住了这一桩丑闻,而父亲却一股脑的将罪名都推在了自己头上,自己又如何能够不委屈不心惊呢?

    银瓶听到这里也是没话说,想了想,又伸出一只手去握住纪罗缊的手。“我的好小姐,您就别多想了,我知道您心里头最是孝顺的,自然不像外头人那样说的,一不牵挂姑太太,二不牵挂二小姐,这事说起来也是错,不在您若非姑爷先做下那样的丑事,小姐又何必如此呢?只不过是这话又说回来了,到底是事情难办。”

    纪罗缊将自己的手抽出来,略叹一口气。“我又如何不知。千不该万不该的,当真就不该上着道观上头来你难做我难做大家彼此谁心里有个好受的。”

    银瓶这下子也彻底不知道该说什么,也叹了一口气站起身来,走进里间去,一边收拾东西,一边不忘口头上宽慰。

    “小姐也不必太过于多想了,该来的躲不掉,家里头最是注重面子的,那日必然闹得不会太难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