纪柏珣对于这话深以为然,低下头来沉思了片刻,说到:“那要如何?最近母亲刚把你放出来,你也不好贸然去那边。只不过偏偏人就是赶在这个点上来了,有人说赶的早,不如赶的巧倒。当真是这个道理。倒不如我抽空的时候先去那边一趟,好歹先接上头安顿下来,至于你倒也不急于这一时,咱们两个左右先有一个见了他就是往后在这城里头日子还多,总不急着这时候。”

    纪罗绮一听这话就笑出来,点头说道:“就是这个道理哥哥,和我想的一样。”

    纪柏珣瞧着对方点头说话,又见对方说完这句话之后,就再也没有开口,于是自己也懒得开口,等到一会儿,瞧见对方还坐在那里没走,这才问到:“你找我来,还有别的事儿吗?我瞧着你今天过来,大概也就是为了这么一件事,我原本以为啊,你解决这件事就要走的,不曾想你还要在这里坐一会儿。”

    “哥哥又冤枉人了。我解决事情是一方面,还不是要过来看看哥哥吗?”纪罗绮说到这里,脸上不自觉的带了一些愁苦之色,又很快的被自己遮掩过去,“瞧着最近哥哥精神头不大好,前两天我房里头还有丫头跟我说呢,说嫂嫂想给哥哥来找个西医调调,可是哥哥不愿意。我瞧着哥哥的病,或许找西医就是能治好的。”

    纪柏珣听到西医两个字的时候,叹了一口气,随即低下头去摆了摆手。“你快别说这个了。我哪里不知道?中医是慢调,可是我瞧着我这也不是什么慢条就能治好的病,慢条还得好一阵子。我之前也见过跟我一样的,倒是去西医那里治了就好了。只是家里头是万万不会同意的。你想想,家里头这么多人,除了你三嫂嫂生产的时候,因为你三姑同意去过一趟协和医院之外,谁还再去过协和了?”

    纪罗绮皱起眉头,俨然一副不高兴的神色。她说道:“那又如何了?难不成现在身子骨不好,还要硬熬着不成?没有这样的道理啊。”

    “你快别说这些。”纪柏珣仍然是摆了摆手头,却更低下去几分,两只手交叠放在自己的膝盖上头,“我哪里能不知道这个道理?你嫂嫂哪里能没想过呢?可是你也应该想想家里头现在是什么样的情况,一个个的都是老古板说起西医,总觉得那是谋财害命的东西。可是实际上又是哪里的事儿呢?只不过是话又说回来,你们倒是都可以凭着自己的意愿去,只不过是被家里头骂两句,我则就不一样了……”

    纪柏珣的话没说完就被纪罗绮打断了。“你如何不一样?不都是家里头的孩子吗?”

    纪柏珣停住自己的话头,抬起一双眼睛望着妹妹。纪罗绮突然什么都说不出来了。那眼睛里面带着痛苦与求饶的情绪,似乎是想让自己别再说下去。纪罗绮愣神片刻,立马坐了下来,没有再继续说话。

    “你不晓得你们到底是不一样的,可是父亲总跟我说我出门在外,代表着家里头的颜面,我的每一个举动都代表着家里头的意思,我自然不能去看西医。且不说父亲怎样想,就单说爷爷,保守派的头子,我又是家里头的长孙,哪里有去西医那里的道理呢?我去了西医那里,那不就是明摆着说咱们家这头也信了西医了,那你让爷爷在那群老人家之间怎么过呢?倒也不是,爷爷怎么过的问题,只不过是爷爷一直记挂着这件事情,所以我无论如何是去不得西医那里的。”

    “你……”纪罗绮叹一口气,最终是不忍心在这里再坐下去。她站起身来,临走之前又看了哥哥一眼,哥哥仍然默默的坐在那里,低垂着头。

    今夜或许是因为天色正好,底下的下人们并没有把窗子关严,哥哥就坐在窗子前头,外头的月光凄惶惶的照进来,照在哥哥瘦骨嶙峋的脊背上。纪罗绮这时候借着月光才看明白,原来这些年哥哥也销售了这么许多刺客,那一排脊骨倒像是凸起来的山一样,看的人有些茫然。她不知道该如何去说,这里就像是哥哥的牢笼,哥哥的身份在外人看来或许是无比尊贵,可实际上这也是困住哥哥的笼子。

    年少时的绮丽幻梦终究在长大之后成为无力打破的囚笼,或许哥哥从来也没有经历过什么绮丽幻梦,或许哥哥的绮丽幻梦是这家中最早被打破的一个。哥哥看明白牢笼,哥哥想要让其他的弟弟妹妹逃出牢笼,可是归根到底,从生在这个家里的这一刻,每个人都是笼中鸟,做困兽斗。

    纪罗绮转身出门,不忍心在这里再呆下去。

    她走的时候正好赶上孙若梅回来,嫂嫂脸上带着笑过来问好。

    “怎么今天有空来了?看看你哥哥了吗?”孙若梅问道。

    纪罗绮有些心不在焉的点了点头,说道:“看了,现在哥哥正在里头呢,我瞧着时候也不早了,就不过多的打扰哥哥嫂嫂了,嫂嫂若是无事就进去吧。”

    “诶。”孙若梅答应了一声,让后头跟着自己的人进去。纪罗绮眼尖瞧见后面端着的盒子,临走之前又问:“这盒子里头放着的是哥哥的药吗?”

    孙若梅听到这里笑了一声,随即又带上一些愁容。“是了。你哥哥这两年来身子骨一年不如一年,各种名贵补品药膳的也没少吃,总也就是不见个好的。可是不见好,也不能就这样子断了,若是说暂且吃着还能够吊着些,只怕是断了之后才是真真不行了。所以啊,你哥哥日日都要熬这些药的。”

    “哥哥的身子骨实在是……”纪罗绮摇了摇头,“前些年的时候倒也没有至于如此。只是这两年不知道怎么的了,偏偏就是每况愈下。只不过那中医的药我瞧着也是慢的慌,怎么这么些年了都还没调好呢?”

    “个人自有个人的命数罢了。我记得我刚嫁过来的时候,你哥哥的身体还是极好的,哪像这两些年每况愈下呢。况且医生又说你哥哥是忧思过度加郁结于心,这些呀,都是心病,只能心药医了。现在喝的补药,不过是图个心理上的安慰,其实这个中的缘由啊,我和你哥哥都知道。”

    孙若梅说着说着,就有些想要落下泪来,一旁的明珠连忙过来安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