待得半晌后,她才将翻腾冷冽的心绪彻底掩下,随即唇瓣一启,淡然幽远的道:“有些情义,并非难以释怀,而是不可释怀。家仇国恨一并加上,仇恨与凉薄,便刻骨铭心。本宫谅你无心,但也望你,体谅本宫之意,有些情义或人,并非本宫不愿接触,也是不可接触。亦如,你乃本宫在意之臣,无论如何,本宫都是不愿伤害于你。”

    展文翼瞳孔发颤,神色突兀摇曳,待得片刻后,他才低沉而道:“微臣,谢长公主如此看重。有些事,也非微臣不愿体谅,而是,担忧长公主行错路罢了。亦如,摄政王此人,并非好相与之人,长公主下嫁之人,自也有满朝文武可择,但为何长公主要独独择上摄政王?”

    大抵是被思涵说通了几许,展文翼这脱口的嗓音也稍稍增了几许缓然与平和,只是待得这话落下后,他那两道落在思涵面上的目光,却依旧深邃认真。

    思涵淡然无波的望向桌面的菜肴,瞳孔略微出神,待得沉默片刻后,她才唇瓣一启,幽远而道:“下嫁之事,不过逢场作戏,而对方若为疏然之人,自也容易算计与对付,无需束缚。再者,摄政王手握重兵,本宫,又如何能坐以待毙,而不名正言顺的让他交出兵权,诚服,我东陵。”

    冗长厚重的话,条理分明,而又幽远坚定。

    这话一出,展文翼面色微变,默了片刻,则是全数释然了目光。

    他温润平和的朝思涵望着,缓缓而道:“长公主下嫁摄政王,仅为,逢场作戏?”

    思涵转眸,沉寂观他,不答反问,“不然呢?东陵逼得急,本宫也急着下嫁,此举不过是权衡之举,难不成,皇傅以为本宫是看上了摄政王,才有意下嫁?”

    她这话略显沉寂与淡漠,待得嗓音一落,落在展文翼面上的目光也深了半许。

    展文翼凝她一眼,并未言话,待得片刻后,他故作自然的挪开了目光,缓道:“东陵逼迫得急,长公主无奈下嫁,虽为逢场作戏,但也对声名有所影响。是以,此番下嫁之事,委屈长公主了。”

    “只要能拒了东陵和亲之求,本宫受这点委屈,算不得什么。再者,本宫早已声名狼藉,夜叉凶恶,满朝之臣嗣,皆不愿解本宫燃眉之急,想来,本宫贵胄如此,却也尴尬如此,我东陵百年的史上,许是仅有本宫这么一个尴尬满身的东陵公主。”

    展文翼神色微变,平缓幽远而道:“长公主为国为民,肩负重任,身负血仇,在微臣眼里,长公主巾帼不让须,乃我东陵上下之典范。”

    说着,嗓音稍稍一沉,“京中谣言,不过是随意虚传罢了,那些人不曾真正接触过长公主,是以,也不曾真正了解长公主为人,待得东陵安定,国泰民安之际,那时,长公主自会被人歌功颂德,千秋盛赞。”

    思涵瞳孔微缩,低沉而道:“歌功颂德倒是不必,若能报得血仇,若能东陵而安,本宫,便也满足了。”

    这话一落,思涵再度抬眸朝展文翼落来,也无心就此多言,待得他唇瓣一动,似是又要言话之际,她瞳孔微缩,先他一步低沉出声,“菜快凉了,皇傅与本宫,还是趁热吃。”

    展文翼下意识的噎了后话,恭敬点头。

    思涵扫他一眼,不再言话,仅是自行举了筷子,兀自就食。

    耽搁得久了,桌上的菜肴,着实大多都已发凉,思涵未出声,展文翼也吃得淡定。

    整个过程,两人突然极为默契的不曾言话,待得膳食完毕后,展文翼放下筷子,兀自静坐,似是并无离开的打算。

    思涵幽幽的放了筷,转眸观他,神色微动,低沉而道:“夜色已是不早。”

    她突然这话,语气有些幽远低沉,却也有些委婉。

    展文翼则转眸朝他望来,薄唇一启,只道:“夜色的确已是不早,微臣也该当离去了,只是,微臣还有一事,想与长公主言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