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人缓步行至阁楼最高处。此处视野开阔,可将周遭山川景色尽收眼底。秋风瑟瑟,吹起他们的衣袂猎猎作响。李存引目光远眺,缓缓说道:“如今江南局势已稳,下一步自是往中原腹地扩张。中原武林底蕴深厚,虽没有武力强盛、称霸一方的门派,但各方势力繁杂交错,仍需当心。”伍千叶道:“教主所言极是。中原以三大门派为主,其中沧浪剑派以精妙剑法独步中原,其剑阵威力无穷,颇具威名。与沧浪剑派齐名的是灵音寺,寺中高僧内力修为极深,擅以梵音咒扰敌心智。而柔云谷则是女子门派,谷中弟子擅长使毒与暗器。这三大门派成鼎立之势,相互制衡。此外还有炎铁堂、青霄宫等等,亦不容小觑。还有就是......”他话语至此忽然顿了一下,旋即微妙地看了云夕婵一眼,这才接着道:“云家。”云夕婵身体微微一僵,神色淡淡地说:“这件事我早就想做个了结了。”此时的她,收起了平日里那幅嘻嘻哈哈的样子,神情难得认真起来,那精致的面容上竟隐隐流露出一丝痛苦之色。李存引凝目望着她,柔声道:“这些年辛苦你两头卧底了。尕毒已炼制一批解毒丸,此后你云家女子便可不再受这玉楼春之苦。”云夕婵听闻此言,眼眸中似有水光闪动。她忽然盈盈跪倒在地上,声音略带哽咽:“我替云家那些身不由己的女子们谢过教主。”李存引连忙扶她起身,轻声说道:“我早已当你是朋友,不必如此客气。你为教中付出诸多,此事若需帮助,一定要跟我说。”云夕婵点点头,淡淡一笑:“毕竟是我家族私事,我想自己解决。”“好。”李存引也微微点头,又对两人道:“扩张之事不急于一时。先让小云深入中原,详细探查各门派的实力、关系以及他们的利益诉求。对于有可能合作的门派,可以尝试示好,以礼相待,谋求共同发展;对于妄图阻拦的,先不必硬碰硬,要寻其弱点,争取兵不血刃。”三人又就教中事务细细商量了一会儿,直至诸事皆有了初步的谋划与安排,这才散会。李存引径直离开,伍千叶却微微侧身,向云夕婵使了个眼色。云夕婵会意,待李存引的身影消失在视线之中后,两人偷偷来到一间静室内,并将房门锁好。云夕婵微一挑眉:“说吧,什么事。”伍千叶顿了顿,神色变得凝重起来:“当年被灭门的宁安剑派就在中原,你此去若有机会,可暗中探查一番,看看当年是否有幸存者。”“怎么突然提起宁安剑派?”伍千叶目光闪动,缓缓说道:“我怀疑蔺怀宁与宁安剑派有关,甚至可能是当年的幸存者。”云夕婵浑身一震,不由得环顾左右,确认室外无人偷听,这才压低声音道:“你这话,可有证据?”“目前只是我的猜测。他用的乃是宁安剑派的青琅剑,而且那本宁安剑谱之前被扔在角落,众人皆未留意,他却能注意到,实在太过巧合。此外,魏白偷出邪功秘籍一事......我也对他颇多怀疑,只是目前还没有确凿证据。”“若他真是宁安剑派的幸存者,应当与我们隐月教是血仇。”云夕婵沉吟道,“可是我听闻江南一行中,他曾多次舍命相救教主。”伍千叶神情严肃:“正因如此,事情不确定之前不要告诉教主,以免破坏他们感情。”云夕婵点头,深知此事关系重大,面色不由愈发凝重。而蔺怀宁全然不知自己的身份已被人暗中怀疑。这些天他仿若与世隔绝般沉浸于练功之中,试图将火灵草带来的那股雄浑霸道的内力彻底吸收,使其化为己用。待他终于消化完毕,便知自己已然突破瓶颈,修为达到一个崭新的境界。他心情舒畅,这些天便时常在清幽静谧的山间小径上信步游玩。有一天他正随意漫步之际,忽然瞥见云夕婵身形鬼祟,在不远处的树林边缘一闪而过。他心中不禁微微一怔,好奇心顿起,悄然靠近,只见云夕婵正摆弄一只信鸽,竟是在准备放飞它。蔺怀宁见此情景,顿时大为震撼。他深知隐月教内部通信向来不用信鸽,如此行径,定然是要传递消息给其他人的。莫非......而云夕婵浑然未觉正有人暗中窥视。她动作娴熟地将情报装入信鸽腿上的小竹筒之中,看着信鸽扑棱棱飞走,心中百感交集。这大约是她以卧底身份往云家送的最后一封情报了。云家乃是中原腹地一个庞大而神秘的家族。云家的女子只要生得一副美人坯子,便会自小被精心培养,而后送往有权有势之人的身边,以此来稳固云家在江湖中的势力,同时也获取各方情报,高价售卖。为了确保这些女子对家族的绝对忠诚,在将她们送走之时会给她们下一种名为“玉楼春”的剧毒。此毒极为霸道,中者必须每年按时从云家领取一次解药,否则便会穿肠烂肚而亡。云夕婵正是作为第一个美人计的执行者来到隐月教。起初,她满心盘算着如何色诱李存引。有一次她佯装中药,将自己几乎脱得一丝不挂,柔弱无骨地倒在李存引怀里。然而李存引的身体竟没有丝毫反应,面不改色地解下自己的外袍,轻轻给她披上。而后见她犹想缠上来,竟是直接一掌将她劈晕过去。云夕婵醒来后恼羞成怒,她绝不相信是自己魅力不足,却暗自腹诽:定是他不行。直至后来,她才逐渐发现李存引只是不喜女色罢了。色诱失败之后,她只能另寻他法,试图凭借自身的能力让李存引对她刮目相看,果然在教中稳步升职。后来有一次她未能及时拿到玉楼春的解药,毒发之时正巧被李存引撞见。李存引这才知晓她的身世,并让尕毒用蛊术为她解了玉楼春之毒。李存引并没有因她卧底的身份而治她的罪,反而让她继续向外传递他有意想放出的消息,巧妙利用她来实施自己的计划。甚至连李存引的男宠和嬴舟相像的消息也是云夕婵传出去的,因为她有几分脸盲,却怎么也没想到这阴差阳错导致了蔺怀宁被选中。命运的齿轮就在这不经意间悄然转动,将众人的命运交织在一起。而此刻蔺怀宁对云夕婵心生怀疑,他迅速施展轻功掠向信鸽飞走的方向,一道内劲向空中射出,将那信鸽震晕落地。蔺怀宁捉了鸽子,迫不及待地从信鸽腿上取下竹筒,倒出里面的纸条。只见纸条上清晰地写着一些关于隐月教未来打算如何攻打中原的情报,诸如对各门派的初步战略部署、兵力调配的预估以及进攻时间节点等关键信息。看到这些内容,蔺怀宁心中顿时狂喜:这云夕婵果真是卧底,自己的怀疑果然没错。他暗自思忖,决定瞒着李存引,为自己日后的复仇计划增添更多砝码。随后他又原封不动将纸条装回,等鸽子醒来便将其再次放飞。他一边心潮澎湃地构思自己的复仇计划,一边不知不觉走到了后山。直至他走到一处山洞前,才忽然想起这里关着一个疯子。不过他如今功力大涨,早已今非昔比,心中倒也毫无惧意,反而好奇地走去看了看。只见那中年秀才正端坐在洞口,此刻看起来神智清醒,与之前那癫狂模样大相径庭。他双眼紧紧盯着地面,手中握着一根树枝,正在地上写写划划。蔺怀宁缓步走到他面前一看,发现他竟是在推演兵法。那地上密密麻麻布满了各种符号与图形,纵横交错间仿佛是一场宏大战争的缩略图。那疯秀才沉浸在自己的世界中无法自拔,对蔺怀宁的到来视若无睹,看都不看他一眼。口中絮絮叨叨,全是兵法要义。蔺怀宁本就对兵法之事兴趣寥寥,见状也不再多留,转身便离开了。他沿着蜿蜒的山路继续前行,思绪又飘回到自己的计划之中。走着走着,他想到此处离思过崖很近,心中一动,便打算顺路前去看看魏白。魏白在思过崖上,每日面对绝壁孤崖,听着风声呼啸,心中越发郁愤难平。他之前修习一个月的邪功,已与他自身功力交融大半,本以为能借此一鸣惊人,却被李存引强行废去七成。如今他的功力大不如前,竟连一些曾经轻而易举便能施展的招式都难以使出。此时他正在练功,突然看到蔺怀宁前来,神色顿时闪过一丝慌张,手忙脚乱地想将手中书籍藏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