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成老爷子家的门闩结了冰。

    梁金涛用苇根头轻轻一磕就开了。

    政府给安排的既体面收入又客观的工作,他坚辞不受。

    心甘情愿回到生他养他的地方,种地务农,跟所有峡口村的乡亲们一样,从土里面刨食吃。

    后来,村部为了照顾有成老爷子,特意请他去看管三社八、十队的果园子。

    这份工作虽然也辛苦,但总比面朝黄体背朝天的种地轻松些。

    一开始,要强的有成老爷子不愿去。

    可是禁不住村部干部们的轮番劝说。

    直到搬出“两个队的果园子也只有您老人家看管着,大家伙才放心”这句话。

    有成老爷子这才扛着四方四正的被褥卷,住进了边墙湾刘家嘴子下面的园房子里。

    在新岗位上,他继续发光发热,且铁面无私。

    靠着背垛子坐在炕上的有成老爷子盯着麻袋,浑浊的眼珠子突然发亮——这品相的苇根,比倒腾中药材的杨栓娃卖的五毛钱一斤的还水灵。

    “表叔爷,记得给我表叔奶奶说,熬汤时加两粒花椒。”

    梁金涛蹲在灶坑前添柴,神情肃穆,动作一丝不苟。

    火苗蹿起来时,他恍惚看见自己坐在五星酒店壁炉前,手里晃的红酒值这炕席十年租金。

    炕席上铺着的军用雨布突然簌簌作响。

    有成老爷子撑起半边身子时,梁金涛看见他后颈的弹片伤疤在油灯下泛着青光。

    据老人回忆说,那是他上甘岭背水留下的印记:

    五二年冬,运输连的战士在雪地里爬了六里地,背回来的铁皮桶却被流弹击穿,老爷子硬是用后背堵着豁口捱到山顶坑道。

    “水灵。”

    有成老爷子捏着苇根的指节粗大如枣树根。

    掌纹里嵌着永远洗不净的炮火硝烟味。